[秃洞经济学]5、秃洞的模式之争(下)
警告：1.本文对提升秃洞水平无任何帮助，反而可能危害头顶毛发的生长。
2.高中生请在家长陪同下阅读，如因本文产生对经济学或数学的兴趣，导致大学选择不当专业误入金融民工的歧途，作者声明不负任何责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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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自由市场
你的名字是小秃，是云母一名勤奋的员工，工作两年仍保持全勤记录的优秀社畜。
不过今天你缺席了，明明没病却请了病假。
不，也许你就是病了。
中午12点睁开眼时，你看着房间里的白色死库水小狐狸抱枕、浅黄睡衣小狐狸被单、小狐狸爪印床单、Q版武装小狐狸玩偶、被按掉的小狐狸头像闹钟、白色连衣裙小狐狸手机壳、小狐狸灯罩、小狐狸战术瞄镜拖鞋，床边玻璃柜还有一套小狐狸手办，一只穿着粉色狐狸爪连衣裙、一只穿着黑长袖T与浅灰百褶裙、一只穿着罗纹露肩套衫和水洗做旧蓝色五分裤、一只穿灰白冲锋衣搭配格里芬制式内裤、一只穿北高款水手服、一只双层套纱运动衣头戴猫儿针织帽下身黑色休闲裤、一只穿咖啡厅款围裙，一共七只。
是的，你生病了，即使被如此之多的小狐狸包围也无法感到喜悦，你觉得自己生病了。
虽然你觉得时间仿佛过去了20天，但事情只发生在昨日。
你向你的上司波仔提出这样一个秃洞设计方案：
中间是出兵的指挥部，单行道通往左右两个区域，左区白色机场多适合占领，右区红色机场多适合杀敌。
你和波仔的分歧在于，你希望给与玩家自由，因此注重设计均衡，左区会出敌人与玩家争夺机场，右区则会频繁卡兵逼迫玩家争分夺秒。
波仔则希望给玩家安逸，删掉逼迫玩家做取舍的要素，但也因此玩家失去自由，需要按照设计师预定的路线进行攻略。
巧克力和鞭子之间的选择是不自由的，没人会选择鞭子。
只有草莓巧克力和牛奶巧克力之间的选择存在自由，也许得苦恼一下才能做出选择。
自由就是这么回事。
从学生时期开始你就一直是自由市场得信徒，也正因此当波仔质问你的时候，你才突然意识到一点：
你是不是把自己的信仰强加给玩家了？
玩家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在游戏中承受苦恼，寻得自由？
你不禁回忆起大四的一门选修课，经济学历史，这是你最爱的一门课。
整个经济学历史，仿佛就是人类对自由经济的定义、追寻、坚持、更新。
那就是自由经济的进化史。
在亚当·斯密出版他的《国富论》后，人类第一次看清“自由放任”的好处，也就是所谓“看不见的手”。和老子“无为而治”的想法不谋而合，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信念，我们不需要做什么，只要袖手旁观事情就会自己变得越来越好。
有正就有反，也是在那之后，人们又提出诸如垄断、倾销等假想敌，时至今日也是。
然而更好玩的是，脱离早期懵懂后现代经济越来越发现，甚至连这些假想敌也不怎么需要人去“管”。
垄断似乎很可怕，可看看我们现实中最大的垄断组织OPEC，石油佬们大摇大摆地想要操控油价却依然挡不住油价暴跌。你知道什么是囚徒困境，所谓寡头垄断哪有这么简单。
单人垄断呢？就像微软不敢把他的windows卖到天价一样，哪怕势力微小，市场上仍然有不少竞争对手等着你犯错后一口气逆转。
至于倾销就更可笑了，倾销能短暂打击对手，却无法形成垄断而获得超额利润。即使是内存生产这种规模效应显著的市场，三星和海力士也许通过打击对手获得暂时垄断，却无法阻止新对手京东方的进入，原因很简单，只要有超额利润，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玩家进入。
前1%富人所占财富的比例虽然在不断攀升，但具体到里面每个人却有分散趋势，现代经济的规模已经非常庞大，庞大到任何一小撮人难以垄断。
事实上，市场中被证实能获得垄断的几乎只有一种方法，那就是权力。
自由市场的自由就是如此奇妙，她就像一个生命体，自然存在，自我维护，自觉进化，
这给你启发，你突然想到，自己是不是真的过于傲慢，忽视了自由本身的力量。
是啊！
当波仔质疑你强迫玩家受苦的时候，你是如此傲慢，以至于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强迫玩家受苦。
二、市场管制
你重新审视自我，不断追问自己的真实想法。
不要再骗自己了，你讨厌波仔，也讨厌波仔的做法，你呵呵一笑，心想，你真蠢，像你这种自诩理智派的人要承认讨厌一个人还真不容易。
那么，你又问自己，你喜欢怎样的人、怎样的做法？你所追求的又是怎样的秃洞、怎样一个世界？
当你下午回到公司时，你已经在心里理出头绪。
你马上找到波仔再议此次设计，波仔认为，降低难度是保护弱者——也就是新人和休闲玩家的方法。
“为了保护弱者？”你嘲笑波仔的说法，稍微懂点历史的人都会知道，多少愚蠢或者居心不良的人都打着弱者的旗号，人为地制造灾难。
市场天生便是自由的，外力的干涉可以强迫他做出变化，却无法改变其内在机制。你这样打比方：
“就像力的合成，高中物理知识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你拿出纸笔，画出不同方向的两个箭头。
“市场机制本身是一个力，市场管理者也可以施加一个力，有的人想靠这个外力改变市场机制的方向，结果往往是两个力互相结合，变成一个谁也没预料的方向。”
你想起了这次的联动，酒馆制作者的故乡委内瑞拉，这个国家经济崩坏的起因之一：
免费医疗。
执政者当初也许也盘算过，他问自己的手下，我们大委朝一年医疗费是多少？
手下翻查数据，报了个数，一亿美刀。
执政者想，我们每年还有10亿的富余，干脆给大家发福利替民众承包了看病钱吧。
政策推行下去，第二年，这位执政者发现医疗费用暴涨到了10亿。
这就是力的合成，市场的贪婪和人为的免费结合，变成夸张的浪费，但另一方面，病人也会被被意想不到的反作用力伤害。
急需手术的患者将不得不排起漫长的队，原因是他前面有几十个感冒患者排队等医生给他看看喉咙是否发炎。
第三年，忍无可忍的执政者决定下令遏制这种乱象，他的手下制作详尽的表格规定治疗手段和支出，又划分等级规定不同的病分配给不同等级的医生。
力的合成再次使得方向跑偏，一些城市的人发现，规定越严格就越看不上病，因为医生每花1小时看病就要付出2小时填表。一些城市的人则发现，糊弄规定依然看不上病，病患们争相贿赂，互相倾轧争夺最好的医疗资源。
最糟的是，10亿结余已经在第二年用完，第三年怎么办？老大哥说，印钞票吧。
波仔说，“这些都是你的想象。“
是的，你承认这是你编的，但合情合理不是吗？
事实上，类似的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。
美国曾推行过一个严厉措施强化新药上市的审批，初衷是打击无良研发商，保护病人，结果却导致效果再好的新药都无法上市。
因为审批者本身也是人，也是自私的，他们宁愿拒绝新药也不愿意背负风险。
价格管制产生的问题就更常见了，你掰着手指，一个个数道：
控制房租价格过低会导致需求暴增，真正有需要的人反而抢不到房子。
控制牛奶价格过低会导致奶农退出，消费者买不到牛奶。
控制牛奶价格过高会导致没人购买，羊奶奶农反而能赚一笔。
如果还要给这过高价格的牛奶包收购，那就要发生我们熟知的万恶资本主义倒牛奶事件了——尽管从根本上说，这是非市场手段导致的恶果。
你问波仔：
“你真以为你能巧妙的干涉秃洞，让弱者受益，又不引发连锁反应吗？“
不，你看波仔的表情就明白，他对这心知肚明，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。
事实上，单纯降低秃洞策略性的做法就是个糟糕的主意，你画了这么条曲线。
这是一次正常的分数分布，一条钟形曲线。但如果按波仔的想法修改规则，一些偏向于瞎玩的玩家因此受益，分数提升，曲线的低分段会被挤压到中分段混在一起。原先中分段玩家因此吃亏，他们要么接受现状，要么被迫付出更大代价寻求提升。
而高分段受影响较小，高分段需要的是毅力和精细策略，降低难度并不会使中分段玩家冲上高分。
你队波仔说：
“你的做法实际上就是种通货膨胀，通货膨胀损害最重的就是穷人和中产。“
这很好理解，假如货币在某一天贬值10倍，一个月薪2万的程序员会发现他拿的工资和一个月薪2千的扫地工一样，原因是自己的发薪日早了一天。而身价20亿的富豪看起来损失惨重，但依然不是常人可以企及。
只要秃洞保持排名机制，打着照顾玩家的旗号降低难度，实质上反而伤害这些最需要照顾的中低分段玩家。
三、通货膨胀
GDP和通货膨胀的概念已经是现代人的常识了，波仔这个经济学硕士或许懂的比你更多，但为了强调当中某个细节，你决定还是从头开始讲。
假设有这么一个狐狸国，你一边说，一边画出2只可爱的小狐狸和2棵苹果树。老天，云母组人人都会画画呢。你继续说：
这里有2只小狐狸种苹果，每人种出10个，如果苹果单价1块钱，那么狐狸国的GDP就是20块钱。
波仔明白你想说什么，他说，如果人为提高苹果价钱成2块，这就带来一倍的通货膨胀，名义GPD变成40块，但实际GDP依然是20不变。
是的，你说：
“问题在于，要怎样才能提升实际GDP？”
因为问题被极度简化，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：
种更多苹果是提升实际GDP的唯一方法。或者是提升种植技术、或者是品种更好、或者是遇到丰年，总之，你说：
“忘掉那些眼花缭乱的术语，(人均)GDP的提高只有唯一一种途径，就是让每个工作者创造的价值提高。”
凯恩斯主义认为“需求创造供给“，这话不假，假如狐狸国突然需要30个苹果，那小狐狸们很可能会想办法种植出30个苹果。
——噢，“很可能“。
“很可能“意味着”不一定“，通过人为干预强行创造出的30苹果需求，如果能成功转化为苹果树(供给)，那就成功提升了GDP。反之，苹果供应不足，那将带来通货膨胀。
因此，在现代经济学中有一句话被经常提起：“短期看需求，长期看供给“。凯恩斯主义能在短期提振经济，但长远看，归根究底是要看这些需求能不能转换成实实在在的生产。
(多嘴说句，不存在所谓虚实经济，金融、中介一样是创造真正价值的生产。)
你说：
“明白了吗？秃洞中玩家才是创造价值的供给方。我们能调整难度让玩家多或者少拿分，但这只是无谓的干扰，没人能代替他们下洞。我们能做的，只有守望。“
四、最低工资与救助金
波仔无法认同，他感到不耐烦，说：
“你老是跟我扯你的自由主义，但你知不知道现在世界各国都需要干预市场，规定了最低工资，无劳动能力的还有救助金。我们是人类，不是弱肉强食的动物，弱者值得同情，我们不应该淘汰他们，而是帮助他们。“
来了，你心想，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。
你说：
“譬如最低工资，这就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，很多国家都有规定最低工资，但大多数情况下这个最低工资都低得离谱，以至于沦为摆设。你有没想过为什么？“
在你看来这就是一个自欺欺人得把戏。
“最低工资的存在会带来诸如问题，却又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规定，最终结果就是大家心照不宣，一起编个低得不起作用的数额。”
深圳最低工资是月薪2200，如果哪天有位大爷心疼穷人被剥削，把最低工资提高到4000会怎样？
那些拿2500底薪负责打骚扰电话的房屋中介会失业，因为他们创造不了月薪4000的价值。或者，更可能的情况是这些人会无法签订劳动合同打黑工，不管怎样，最终利益受损的也是这些弱者。
救助金也一样，往往被维持在勉强度日最低最低的程度。这些都不是残忍，而是理智。
而那些像波仔一样，呼喊口号，声称自己为弱者而战的人，你大声质问：
“经理，你真的有在为弱者着想吗？”
你再次、更准确低质问：
“你真的是想保护弱者利益吗？”
波仔反问你：
“难道不是吗。”
“省省吧，你只是在瞧不起弱者。”
“你觉得玩家都是弱智，弱智玩家需要的是一款保姆软件。”
“你觉得玩家都是弱智，弱智玩家没有脑子，你干脆替他们免除了动脑之苦。”
“你觉得玩家都是弱智，弱智玩家会被一些聪明玩家欺负，所以你打压聪明人。”
“你觉得玩家都是弱智，弱智玩家只需要快乐，所以你给他们规划好了快乐。”
“你不过是把你当成高高在上的神，在施舍你的信徒罢了。“
波仔终于忍无可忍了，他猛然一拍桌子，喝止了你，朝你说：
“是的，你说的对，我自以为是。但这些弱智玩家确确实实存在，而且数量不少，这是事实你没办法否定！不给弱智玩家以保姆服务，那你要拿他们怎么办？！”
波仔越生气，越理直气壮，你就越心痛，你回答说：
“给他们自由。”
“自由不是聪明，而是允许有人做出弱智的选择。”
“自由不是正确，而是允许有人做出错误的选择。”
“自由不是优秀，而是允许有人做出堕落的选择。”
“自由不是真理，而是允许有人对真理提出质疑。”
“自由是——当一位休闲玩家以他的方式玩游戏时，你尊重他，让他打出一个乱七八糟的破结局，而不是将你的快乐强加给他。你还要相信他，如果他愿意便能打出一个好成绩，而不是由你代劳了一切。”
你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修改方案递给波仔，最后一次，对他说：
“自由是，我甚至允许有人选择不自由。“
新修改的方案维持原先的难度梯度，但在低保方案做出大幅调整。
你设置了机制得分，完成一系列动作0战斗就可以得到一个分数，经过慎重考虑，你为这分数线安排了一个限定妖精奖励。
你还考虑了最简策略得分，一个不假思索的玩家会得到这分数，经过考虑，你又安排了一个限定装备作为这分数线的奖励。
这是你心目中的最低工资与救助金。
最后，你在游戏内提供了300电池购买的攻略，记载了机制得分和最简单策略的走法。这就是你为玩家准备的自由，他们不仅可以自主思考，也可以放弃思考，不仅可以战斗，也可以放弃战斗。你为不同的玩家设置了不同层次奖励，任由他们做出选择，而自己却隐身于幕后，不再干涉。
无论哪里都有弱者，救助也必须存在，但这一切必须深思熟虑。救助不是施舍，弱者也拥有自由，没有人可以高高在上。
这就是你的终极理想，你希望玩家们都能找到他们的安身之所，同时淡忘掉你这个设计师。
但现在，你用强烈的意志告诉波仔：和强弱无关、和善恶无，首先，你要为了玩家的自由和他抗争到底。
<完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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